我心有字纸，“边城”映之

在扬州，有一条街，叫皮市街。

清代的皮市街，是扬州城的皮货一条街：以“真君巷”为界：往南为南皮市，主要卖皮衣帽、马蹄袖、皮毯褥等软件皮货；往北为北皮市，卖的是皮靴、皮鞭等硬件皮货。如今，皮市街得到拓宽修缮，又麇集了一帮自主创业的80后、90后，他们在街上开起独具创意的小店。历史沉积的古朴与沉静，加之年轻人入驻带来的的生命力，皮市街恰到好处得结合了两段历史。

“边城书店”的暖黄灯光，和门前风铃的清脆声就在皮市街的111号，静静得陪着岁月。

行走在边缘

“边城书店”的“边城”很值得玩味。掌柜的王军说：“我喜欢沈从文的《边城》，我觉得我和沈从文很像。”

2008年，从南京财经大学毕业的王军辞去了在报社的工作，来到扬州开书店。最开始“边城书店”的门面在大学南路，扬州大学文汇路校区附近，主要是卖打折的新书。可惜书店开业三年，入不敷出。又因为拆迁，资金有限，“边城书店”无奈之下也就挪了位置。书太多，钱太少，王军只找到了个地下室，一待就是一年半。“那时候书堆得只能爬进去，全受潮发霉了，真对不起书”王军回忆说。20多书架堆在狭小的地下室，把空气挤得幽闭。那时候的王军想过放弃，回到报社或者去自己专业对口的律师行业，但最终年轻气盛、不甘心的王军选择坚持下来。“和书相关的我穷尽一生都很难做到极致，更何况是做自己不擅长的呢”，王军感慨道“那时候开工资一个月就800，不是我不多给，是真拿不出。”

2013年，在朋友的介绍下王军租到了大芝麻巷的一家民宅，老板娘听说王军是开书店的，房租就只收了一千。房子虽破，但好歹能遮风挡雨。没钱，王军和朋友就自己刷墙、装饰。“光垃圾就清了17车”，王军自嘲道。梅花香自苦寒来，书店逐渐由大芝麻巷搬到了皮市街，“边城书店”也扩展成了“边城书院”，营业额逐渐可观，目前已经注册了边城书店文化公司。

“沈老先生由理想到幻灭再到重生的人生经历，感觉与自己的经历很相似”，王军说，“扬州是一座江北的边城，书店是人世的边城。边城就是我的性格。”

开书店的人出了问题

从2008年卖打折新书的经营模式开始，“边城书店”几经波折，如今以卖二手书、私人设计线装书册、古籍修复为生。“卖新书根本活不下去”，王军直言道。

在如今网络化阅读的趋势下，实体书店就像“边城书店”的“边城”二字一样，逐渐的边缘化。“很多人说网络对书店的冲击如何如何大，我倒觉得不是，网络只是个工具，更多的是做书店的人出了问题”，王军评判道。在交易电子化的大环境下，实体书店的销售职能被大大削弱，但书店仍有不能被网络取代的一面，即人与人之间交流和联系，或者说“情怀”。“这个时代需要对书店有颠覆性的认识。”王军说这是“体验式”和“沉浸式”的区别：“体验式”就像一个景点，走马观花、得过且过；“沉浸式”需要的是自心内的认可。王军希望自己的书店可以让来访的人，从“体验式”，逐渐到“沉浸式”，让书店给他们留下印象，只有内心认可了，才会慢慢去了解它。

目前，“边城书店”除了线下的正常营业，还在淘宝上卖些书签、明信片等周边，最特别的是今年新出的古书页灯：由古书页托裱而成，用明、清、民国时期的线装古书的残书页、古书页，手工托裱在圆柱形的灯罩上，雅致至极。“东西要体现文化价值……只有把‘文化’渗入读者的生活，他们才会想去了解”，王军强调道。

用一辈子来做一件喜欢的事

“现在盈利大多来自古籍修复……如果不开书店的话，其实赚的会更多。”在采访中王军谈到自己的收入，自嘲得笑笑：“其实我也挺失败的，开了这么多年书店，去年以前一直在亏本。”

王军平时就在书店里修复古籍，和朋友谈天说地，生活得很风雅。采访的时候我们问王军“是否想过在经营书店以外做做副业？”。王军挠了挠头：“不让我开书店，我也不知道我能做什么。”这样一个靠自身人脉支撑起来的书店，商业化程度很低，故而没有先锋书店那样的人来人往，人言嘈杂。询问王军离开报社的原因时他说：“报社的工作其实挺无聊的，文章也不是想写就可以写，虽然挣得是比现在多，但我不喜欢。”王军开书店，与其说是“避世，不如说是一种“趋向选择”：最大程度的保留兴趣，并且确保自己能活下去。掌柜的“孤注一掷”，就是边城书店不够商业化，却依旧能存活并发展的原因。

如今文艺书店遍地都是，年轻人雄赳赳气昂昂得高举“个性”大旗，结局大多铩羽而归。浏览扬州东关街的文艺店铺，多是定位不准确，重心模糊：既想讲究个性，又市侩得很，最后搞得“四不像”，狼狈至极。那些盲目创业，最后大喊着“理想很丰满，现实很骨感”的年轻人一点都没有信服力，反倒像极了丧家之犬。 “认清现实”后，依旧苦苦寻找出路、不忘初心的人才是真的帅气可敬。

“边城书店”门口的玻璃书橱上摆设着竹签，上面写着英国历史学家托马斯?卡莱尔的名言“书中横卧着整个过去的灵魂”。王军的“探寻书店的另一种可能”，在这个喜欢唱“挽歌”的时代真是浪漫至极。